一段多麼的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
古人建立了哀悼的儀式,讓家人和朋友表達共有的悲傷,並不對死亡表示畏懼或厭惡,而是對死者的尊敬,及安慰將會想念往生者的還活著的人。我想起了我外婆在約75年前逝世時的哀悼儀式。一連五個晚上,家人聚在一起讚揚她,並在一個專業送葬人的領導下,對她的去世嚎啕和哀悼。人們已經不再遵守這樣的儀式。我們的悲傷將以個人對家裡的女家長的悼念來表達。
在2003年10月當她首次中風時,我們強烈地感受到人總要面對死亡。
我和妻子自1947年便在一起,超過了我們四分之三的人生。我對她逝世的悲傷非言詞所能表達。但今天,回想起我們共度的日子,我要選擇歌頌她的人生。
在我們安靜的時刻,我們會重溫我們的生活和在一起的日子。我們是幸福的。在我們生命的重要轉折點,我們得到命運的眷顧。
我是個在前萊佛士學院(Raffles College)的教育被中斷的年輕人,沒有固定的工作或專長。她的父母並不認為我是合適的女婿。但是她對我有信心。我們相互許下了承諾。
我在1946年9月決定到英國修讀法律,她則回到前萊佛士學院,嘗試爭取每年只頒發兩份的女皇獎學金。我們知道只有一名新加坡人能夠獲得獎學金。我有了所需的資源,因此便乘船前往英國,並希望她在得到獎學金後可以和我會合。如果得不到獎學金,她必須等我三年。
在隔年,也就是1947年6月,她獲得了獎學金。但英國殖民地政府卻不能為她在劍橋找到一個學位。
通過菲茨威廉學院(Fitzwilliam)的主管書記,我得知我的學監威廉·撒切爾(WS Thatcher)是格頓學院女院長(Mistress of Girton)巴特勒小姐的好朋友。他給我一封介紹信。巴特勒接見了我,我向她保證芝大概會考獲“一等榮譽學位”,因為她在前萊佛士學院的表現比我傑出。我到劍橋時遲了一個學期,卻以一等的成績通過第一年的資格考試。她查核了芝的考試成績,決定在同年10月讓她入學。
我們之後便一直相伴。我們在1947年12月於史特拉福(Stratford-upon-Avon)秘密結婚。在劍橋,我們兩人都全力以赴。她用了兩年時間,考獲法科雙重第一榮譽學位。我也獲得雙重第一榮譽學位,名列榜首,但卻用了三年時間。我們沒有讓導師失望。我們的第一榮譽學位讓我們在生活上有了好的起步。回到新加坡後,我們同時在馬六甲街生意源源不斷的黎覺與王律師館(Laycock & Ong)獲得法律助理的職位。然後,為了讓父母和朋友滿意,我們在1950年9月第二次正式結婚。她從事產權轉讓和法律起草事務,我則從事訴訟。
我們的大兒子李顯龍在1952年2月出生。她拿了一年的產假。同月,律師館的高級合夥人黎覺,要我處理郵電制服職工聯合會的案子。他們正同政府談判更好的僱傭條件。談判陷入僵局,他們決定罷工。這是場爭取公眾支持的戰鬥。我成功地通過報章和電台,傳達了他們的要求的合理性。兩個星期後,他們爭取到政府的讓步。因產假留在家中的芝,改進了我草擬的聲明,讓它們更簡單和清楚。
2000年9月16日,李光耀與妻子柯玉芝共同吹滅蠟燭,慶祝自己的77歲生日 |
全家福(前排中左为柯玉芝,中右为李光耀,後排中绿色上衣為李顯龍) |
李光耀在夫人柯玉芝葬禮上的悼詞:
沒有她,我會是個不同的人
015-03-23
今晨,世界被這樣一條消息震動: 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1923-2015)於當天凌晨3時18分點去世,享年91歲 ,留給世人對“後李光耀時代”新加坡的猜想和期待。
1945年, 見識過日本人殘酷刑罰的李光耀回到新加坡 ,為準備報考劍橋大學再次回到母校萊佛士學院。此時他遇到了未來的妻子柯玉芝。自此,柯玉芝一直伴隨丈夫,從校園到政壇,攜手走過人生四分之三的時間。 2010年10月2日,柯玉芝在家中去世。在妻子的葬禮上,李光耀說出自己的感念:沒有她,我會是個不同的人。
李光耀夫婦与三子女- 站立的男孩是长子李顯龍,坐着的是次子李顯揚,中间是女兒李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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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她影響了我的書寫方式。現在。我使用簡短的句子和主動的語氣。在我們彼此適應和包容的同時,我們逐漸影響對方的方式和習慣。我們知道我們不能一直停留在不切實際的戀人的階段,生活是永無休止的挑戰,不斷有新的問題需要解決和處理。
我們有了多兩個孩子。瑋玲在1955年出生,顯揚則在1957年出生。在她的教導下,他們行為端正、有禮和能夠體諒他人,從不因為父親是總理而仗勢欺人。身為律師,她有足夠的收入,讓我不用為孩子的將來操心。
她看到我在年輕時沒有掌握華語所付出的代價。我們決定把三個孩子都送到華文幼稚園和學校。她確保他們在家裡學好英文和馬來文。她的培養,為他們在一個多語文的區域生活作好準備。
我們從不因為孩子的養育或錢財上的問題爭吵。我們的收入和資產平均擁有。我們是彼此的知己。
1965年的柯玉芝与李光耀 |
她在前萊佛士學院就讀時主修英國文學,並大量地閱讀,包括簡·奧斯丁(Jane Austen)和托爾金(JRR Tolkien)的著作、修昔底德(Thucydides)的《伯羅奔尼撒戰爭》(The Peloponnesian Wars)和維吉爾(Virgil)的《埃涅阿斯紀》(Aeneid),還有《牛津食品指南》(The Oxford Companion to Food)、《東南亞的海鮮》( Seafood of Southeast Asia)、《馬來亞路邊常見樹木》(Roadside Trees of Malaya)和《新加坡鳥類》(Birds of Singapore)。
她協助我草擬人民行動黨的黨章。在1954年11月4日於維多利亞紀念堂召開的首次會議,她召集了創黨成員的妻子,為要上台的人縫製徽章。我第一次在丹戎巴葛競選時,我們在歐思禮路的住家,成為分配由支持者提供的車輛載送選民到投票站的總部。她警告我不可以相信我的新夥伴,也就是由林清祥領導的左派工會人士。對林清祥從未派他們的中學生助手到丹戎巴葛為我助選,卻要求使用我的支持者提供來載送丹戎巴葛選民的車輛,她感到憤怒。她有辨識一個人的性格的特殊能力。有時候,她會警告我提防某些人,結果證明她通常是對的。
“她會警告我提防某些人,结果证明她通常是對的” |
當我們快要加入馬來西亞時,她告訴我我們不會成功,因為巫統的馬來領導人有全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他們的政治也是以種族和宗教為根本的。我回答說我們必須取得成功,因為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然而,她是對的。我們還不到兩年就被迫脫離馬來西亞。
當分離近在眉睫時,律政部長巴克負責草擬相關的法律條文。但他沒有納入聯邦政府保證遵守公用事業局和柔佛州政府之間的兩項水供協定的承諾。我請芝把這加進去。她草擬了這項承諾,作為馬來西亞聯邦修正憲法的一部分。她用詞精準和嚴謹。這項修正條文成為分離協議的附錄,我們並在聯合國把它記錄在案。
當時的共和聯邦大臣亞瑟·巴譚裡(Commonwealth Secretary Arthur Bottomley)表示,如果其他聯邦要分離,他希望他們的作法能夠像新加坡和馬來西亞一樣有條理。這是對巴克和芝的專業水平的讚賞。每次馬來西亞的馬來領導人恫言切斷水供,這個馬來西亞政府在憲法裡作出的清楚和莊嚴的承諾都會讓我感到放心,因為聯合國安全理事會會站在我們這一邊。
第一次中風後,她失去了左邊的視野。這影響了她的閱讀速度。她學習適應,以一把尺來幫助她閱讀。她每天傍晚都游泳,並保持健康。她繼續陪我出國,中風後仍維持活躍。她同家人和老朋友保持聯繫。她聽她所收藏的音樂光碟,主要是古典音樂,加上一些經典金曲。她幽默地把生活分成“中風前”和“中風後”,就像“公元前”和“公元後”。
两人晚年合影 |
她對同她有交往的人都很友好和關切。她同她的女性保安人員談笑,並以友善和開朗的方式糾正她們的英文文法和發音。她在國立腦神經醫學院時,這些前保安人員前去探訪她。我在這裡感謝她們。
2008年5月12日的第二次中風對她的健康影響更大。在一組傑出的醫生、外科醫生、治療師和護士的幫助下,我鼓勵她和為她打氣。
她的護士、保安人員和女傭,都因為她的熱情和體貼而非常喜歡她。她咳嗽時會用小枕頭掩著嘴巴,她擔心她們會受到感染。
她的頭腦還是清醒的,但聲音卻變微弱了。我吻她的面頰時,她叫我不要太靠近她,以免感染到她的肺炎。我告訴她不用擔心,我的生活活躍,醫生說不太可能受到感染。在醫院裡收到一些桃子後,她吩咐女傭帶一個回家讓我在午餐時吃。我是她的生活的中心。
2008年6月24日的電腦斷層掃描顯示,她的右腦再次出血。藥物和手術已經沒有多大的作用,只能盡量讓她感到舒適。
我在2008年7月3日把她帶回家。醫生估計她只能支撐幾個星期。她卻在兩年三個月後的10月2日才逝世。
她保持清醒。這段時間讓我和孩子逐漸接受不可避免的事實。在最後的幾個月,她的功能衰退,她不能說話但仍然清醒。她每晚都期待我跟她講話。
她告訴我她的最後願望,是吩咐孩子把我們的骨灰放在一起,就像我們生前不分開一樣。
她最後兩年的生活是最艱難的。在接連的小中風後她臥床不起。她不能說話,但還是清醒的。每晚,她都會等我坐在她身邊,告訴她我今天做了些什麼和唸她最喜歡的詩。然後,她才會安睡。
對我們在一起的63年,我有珍貴的回憶。沒有她,我會是個不同的人,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她為我和我們的孩子奉獻一生。我需要她的時候她總是在我身邊。她度過了充滿溫暖和意義的一生。
我應該從她有意義的89年生命中得到安慰。但在這最後告別的時刻,我的心是充滿悲傷的。
李光耀与妻子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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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耀和他最愛的女人:我們是彼此的知己
“李光耀愛著他最愛的女人,親手建設了他最愛的城市,幹掉了他最欽佩的對手,馳騁縱橫國際舞台數十年,贏得掌聲無數也惹來非議許多。男人的一生至此,夫復何求!”
——對於新加坡國父李光耀的辭世,香港南華早報中文網的總編輯鄭維如是說。
而鄭維所說的這個李光耀最愛的女人,就是李光耀的妻子柯玉芝。
與大多數沉浸在追念感傷或是評述指點的人不同的是,鄭維這番話這倒像是合了李光耀自己的意:
李光耀認為自己最偉大的成就,就是在長期腐敗橫行和政府效率低下的東南亞宣揚了良治理念。雖然這是他以遏制新聞自由等民權為代價來實現的。而在李光耀離世前,很多人祈禱他早點康復,但李光耀自己卻說,他的心願反而是沒有痛苦地快點離開,去找他心愛的妻子。
我們不想討論李光耀為新加坡帶來紀律的家長作風,是否也窒息了這個島國的創造力;我們也無力細緻分辨,李光耀是受人敬畏,還是受人愛戴多一點。但,有一個事實是無需公辯的,那就是:李光耀和妻子的深厚感情,被新加坡人視為忠貞不渝愛情的楷模。
李光耀對妻子情比金堅
大家都知道李光耀很出色,其實,柯玉芝和李光耀一樣出色。柯立芝是著名律師,兩人曾是劍橋大學同窗,他倆是姐弟戀,結婚60多年,兩人命運共擔,微時相守,一輩子感情深厚。甚至可以說,沒有柯玉芝,也就沒有李光耀的成就。
上世紀40年代末李光耀來到英國劍橋大學攻讀法律,獲得“雙重第一榮譽學位”。並與另一位拿到一級榮譽學位的法律專業畢業生柯玉芝(Kwa Geok Choo)結了婚。
李光耀與柯玉芝在劍橋 |
回到新加坡後,李光耀與妻子開了一間律師事務所,隨後他在爭取擺脫英國殖民統治的活動中踏入政壇。李光耀為工會領袖提供法務方面的建議,從而獲得了政治影響力,1954年,他幫助組建了支持獨立的人民行動黨(People's Action party)。李光耀這樣描述妻子:她是我力量的支柱,數十年如一日的給予我理性和感性的支持,她和3個孩子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在李光耀政治生涯中,妻子不僅照顧他的起食飲居,還為他改演講稿,更是他政治苦惱的傾訴對象。不過自從2003年妻子中風後,這樣照顧與被照顧的夫妻關係便逆轉了,李光耀無論工作多忙,每晚都要為妻讀詩。 “我會每天陪伴你,能多久就多久。我雖然不知道你我這兩片葉子誰先落下來,但我向你發誓,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永遠守護著你這片美麗的葉子,不棄不離地愛你、照顧你、珍惜你,直至生命的盡頭。”李光耀一邊照顧臥病的妻子一邊對她說。話未說完,淚流滿面。李光耀說,61年幸福婚姻生活,總有一天都要離開,只是不知道誰會先走一步。所以,“我一直看著基督徒的結婚誓言,無論病痛或健康,無論結果如何,都愛他、照顧他,珍惜他,直至生命的盡頭,我告訴她我會盡量陪伴她,能多久就多久,她是明白的”。 (想想都夠感動~~)
君當仗劍大殺四方,妻自撫琴浮沉隨郎
據說,李光耀有時脾氣很大,全靠柯玉芝常在一旁規勸提醒,才使李光耀冷靜下來,怒氣全消,柯玉芝因此被戲稱為李光耀的“防波堤”。可是,“我們從不因為孩子的養育或錢財上的問題爭吵。我們的收入和資產平均擁有。我們是彼此的知己。”(李光耀)李光耀在回憶錄中評價柯玉芝說:“我的妻子芝,對於我的持續鬥爭從來不質疑。對我而言,她是力量的泉源。在評斷誰不能信賴方面,她經常準確無比。只要她對別人的看法有所保留,我都會認真對待。”
李光耀與妻子兒孫滿堂,其子女在新加坡皆身居要職,可謂滿門精英。兒子李顯龍在2004年8月接替吳作棟就任新加坡總理至今。李顯龍妻子何晶任政府控股的淡馬錫公司執行董事兼總裁,李顯龍的弟弟李顯揚則經營新加坡電信公司。
所以,李光耀生前敢擲出這樣的強勢豪言,昂? ——
只要我在位一天,沒人能摧毀這個國家。 “就算我已經病危,就算我死了正被你們送進墳墓,但如果我感覺新加坡哪裡不太對勁,我會立馬從墳墓中跳起來!——李光耀
女兒眼中的父親母親
在女兒李瑋玲的自述裡,父親李光耀和母親柯玉芝的關係是這樣的:
我爸這樣形容我媽:“我妻子……不是傳統女性。她受過教育,是職業婦女……家裡依賴可靠和專業的女傭打理,但(我妻子)中午一定會回家陪孩子吃飯。 ”其實,我媽是個傳統的妻子和媽媽。唯一有異於傳統的,是她也是個職業女性,多年來是家裡收入的主要來源。最讓媽媽感到自豪的首飾之一,是爸爸為她定制的金墜子。他找了個書法家在上面刻了“賢妻良母”和“內賢外德”這八個字。我媽的生活圍繞著我爸,在我們小時候則圍繞著我們。我記得有一次媽媽溫和的抗議爸爸要她做的一件事。 “親愛的,這是一種夥伴關係,”我爸爸說。 “但這不是平等的伙伴關係,”媽媽回答。在某些時候,這個夥伴關係可能不是完全平等的。但多年來,特別是在我媽媽因為中風健康每況愈下後,照顧她的卻是我爸爸。她清楚的表示,同醫生比較,她更喜歡爸爸的照顧,顯示了爸爸對她的無微不至。他記得她所要吃的藥物的複雜規定。因為她左邊的視線看不到東西,他便在她用餐時坐在她左邊。他提醒她吃盤子左邊的食物,並撿起她左手掉在桌上的任何食物。
2011年李光耀在接受《紐約時報》專訪時說:“我已經87歲了,為了妻子,我盡量健身,保持健康體魄,這需要付出巨大努力。我也常常嘲笑自己在妻子面前裝出勇敢的樣子,但這已成為我的一種習慣,我還會繼續裝下去。不管我和妻子這兩片葉子誰先落下來,我們之間永恆的愛都不會枯萎。”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眼光眺望同一個遠方,做彼此的根和翅膀。 ——而這大概就是羨煞無數年輕人的所謂“靈魂相伴”吧?